第五章 双源初动,异象惊霄
"你,出来."
凤清音清冷而威严的声音,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在死寂的广场上激起千层浪涛,余波震荡着每一个人的心神.
无数道目光,惊愕,疑惑,难以置信,嫉妒,探究...如同无数支无形的利箭,齐刷刷钉在角落那个瘦削的身影上.林昊握着扫帚的手指猛然收紧,粗糙的木柄发出细微的"嘎吱"声,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来自妖族帝女的视线,带着一种穿透皮囊,直抵灵魂深处的审视,以及体内那不受控制,与对方隐隐共鸣,如同沉眠火山即将苏醒般的混沌本源的剧烈悸动.
云尘宗圣子赵干猛地直起身,脸色已由铁青转为酱紫,看向林昊的眼神几乎要喷出实质的火焰.他堂堂圣子,宗门未来的希望,被如此无视,而这个被他视作蝼蚁,尘埃般的废物杂役,却被这尊贵无比的帝女如此瞩目?这简直是将他的脸面,他的骄傲,放在地上反复践踏!一股混杂着滔天嫉妒与屈辱的邪火,在他胸腔中熊熊燃烧.
宗主与几位长老亦是面面相觑,眼中充满了不解与凝重.云尘子眉头紧锁,花白的眉毛几乎拧在一起,目光在林昊与凤清音之间来回扫视,心中的疑窦如同迷雾般层层加深.他比旁人更清楚林昊的"天漏之体",也正因如此,凤清音此举才显得更加匪夷所思.
林昊深吸了一口气,强行压下体内翻腾的气血与那越来越难以抑制的本源躁动.在万众瞩目下,他缓缓放下手中的扫帚,动作并不快,甚至带着一丝与他年龄不符的沉稳.他迈开脚步,踏过冰凉的石阶,走向广场中央.每一步,都仿佛踏在无数人的心弦上.他走到距离凤清音约三丈远处停下,微微躬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弟子礼,声音平静,听不出丝毫波澜:
"杂役弟子林昊,不知帝女有何吩咐?"
凤清音凝视着他,那双蕴藏着混沌火光的凤眸,此刻清辉更盛,仿佛有两轮微缩的混沌漩涡在其中缓缓旋转.离得近了,那种同源相吸又本质相斥的感觉越发强烈,清晰."你,很有趣."她红唇轻启,依旧是那清冷的语调,并未多言,但一股无形的,浩大磅礴的威压,却如同温和却深不可测的潮水,向林昊弥漫而去.这威压并非带着恶意,更像是一种更深层次的探查,试图更清晰地感知他体内那让她血脉悸动的秘密.
这股威压,远非林昊此刻所能承受!
他闷哼一声,只觉得周身空气瞬间变得粘稠如胶,仿佛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咔"轻响.更可怕的是,体内那两道沉寂的本源,受到这外界同源却又更高等力量的刺激,骤然变得狂躁起来!
左眼深处,那丝混沌气如同被彻底激怒的孽龙,疯狂盘旋,膨胀,释放出吞噬与破灭的渴望;右眼深处,那点道恒清辉亦如受到挑衅,道纹急速明灭,散发出秩序与守护的辉光.两股截然对立,本该互相湮灭的力量,在他脆弱的经脉与未开辟的混沌空间雏形内剧烈冲撞,撕扯,仿佛要将他的身体作为最终的战场,彻底毁灭!
"呃啊——!"
林昊再也无法压制,发出一声痛苦至极的低吼,双手猛地抱住仿佛要炸开的头颅,整个人蜷缩着跪倒在地,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一股混乱,原始,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与恐怖气息的能量,不受控制地以他为中心,如同决堤的洪流般爆发开来!
"怎么回事?"
"他怎么了?"
"好可怕的气息!我的灵力都在颤抖!"
"退!快退开!"
人群一阵剧烈的骚动,恐慌如同瘟疫般蔓延,弟子们纷纷惊恐地向后退去,生怕被那混乱的能量波及.
云尘子脸色大变,身形一动就要上前.
"都别动!"凤清音突然厉声喝道,她死死盯着地上痛苦蜷缩的林昊,瞳孔急剧收缩,那绝美的容颜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震惊与凝重,"这是...本源共鸣?不,是更深层次的...觉醒前兆?!"
她话音未落——
"轰!!!"
一股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磅礴气柱,猛地从林昊体内冲天而起!气柱粗如殿柱,瞬间冲散了广场上空的流云,直贯天穹!更令人骇然的是,这气柱并非单一颜色,而是泾渭分明地呈现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形态与道韵:
气柱的左半部分,漆黑如墨,粘稠如液,混沌气弥漫翻滚,内部仿佛有地风水火在疯狂演化,星辰在诞生与寂灭,吞噬着周围的一切光线与声音,散发出令万物归寂的恐怖气息;气柱的右半部分,清辉流淌,纯净无瑕,无数细密的道纹在其中生灭,组合,演化着草木生长,枯荣交替,星辰轨迹,秩序运转,散发出滋养万物,稳固乾坤的蓬勃生机.
两种本该势同水火,互相湮灭的极致力量,此刻却以林昊的身体为支点,达成了一种微妙而危险的平衡,如同宇宙初开时的清浊分立,疯狂地搅动着方圆数十里的天地灵气!
天空之上,风云变色!一半天空化为深不见底的混沌漩涡,电闪雷鸣,仿佛连接着宇宙开辟之前的蒙昧;另一半天空则化为清辉祥云,道音袅袅,如同秩序与生命的源头降临.可怕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席卷整个云尘宗,护山大阵自主激发到极致,厚重的光幕剧烈摇曳,发出不堪重负的,令人牙酸的嗡鸣声,仿佛随时都会崩碎!
"这...这是什么异象?!"
"混沌与秩序同现?清浊分立?这怎么可能!违背天道常理!"
"是那个杂役引动的?他到底是什么怪物?!"
"快看测灵玄石!"
有人惊呼指向大殿门口的测灵玄石.只见那巨大的玄石此刻正剧烈颤抖,表面光芒疯狂闪烁,时而漆黑如墨,时而清亮如洗,最终"咔嚓"一声,一道细微的裂痕竟从其顶端蔓延开来!
所有人都被这惊天动地的景象骇得面无血色,心神俱震.就连宗主和长老们也都目瞪口呆,僵立原地,仿佛石化了一般.赵干更是张大了嘴巴,眼中的嫉妒早已被无边的惊骇与无法理解的恐惧所取代.
云尘子怔怔地看着气柱中心那痛苦蜷缩,仿佛在承受开天辟地般折磨的身影,脑海中闪电般划过数个只在最古老,最残缺典籍中见过的名词与描述,声音干涩地,几乎是从喉咙里挤出来一般喃喃道:"清浊分立,混沌道显...这难道是...早已失落在太古,只存在于推想中的...混沌道恒圣体?!"
凤清音立于原地,七彩羽衣在狂暴的能量流中猎猎作响,勾勒出惊心动魄的曲线.她感受着那精纯至极,让她血脉欢呼雀跃的混沌气息,以及那截然不同,让她元凤本源都感到深深忌惮与排斥的道恒之力,心中的震撼无以复加.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在她体内交织,冲突,让她绝美的脸上神色变幻不定.
"竟能同具混沌与道恒...此等体质,闻所未闻...此子,若是敌人..."一个冰冷的念头在她心中闪过,但随即又被那混沌本源的强烈吸引压下,"不,必须弄清楚..."
就在这时,处于风暴最中心,意识几乎要被撕裂的林昊,其精神已被拉入一个奇异的,超越现实的所在.
他仿佛悬浮于一片绝对的虚无之中,无上无下,无左无右.左边,是无尽混沌,咆哮嘶鸣,演化着破灭与重生,散发着令人疯狂的混乱意志;右边,是永恒道恒,静谧流淌,蕴含着秩序与创造,带着不容置疑的绝对规则.两者如同两条太古凶龙,疯狂地碰撞,撕咬,试图吞噬对方,而他那脆弱的身體与灵魂,便是那唯一脆弱而痛苦的界限,仿佛随时都会在这超越理解的冲突中化为齑粉.
就在他感觉自己的意识即将彻底消散,沉沦于无尽痛苦与混乱之际,一道玄奥无比,仿佛源自宇宙本初,万物源点的经文,自然而然地在他灵魂深处响起,不是通过声音,而是直接烙印!
——"混元道劫经"!
经文流转,化作无数闪烁着混沌光泽与道恒清辉两种光芒的古朴符文,如同拥有生命般,涌入他意识的每一个角落,融入他痛苦挣扎的灵魂.这经文仿佛最高明的调和剂,又似开天辟地的第一道指令,开始引导着那狂暴的混沌之气与温润的道恒清辉,不再进行蛮横的冲撞,而是沿着某种玄妙至极,蕴含至高道理的轨迹缓缓运转.
混沌之气下沉,如同浊者下降,开始在他体内开辟出一个个微小的,介于虚实之间的,仿佛初生星辰般的混沌窍穴;道恒清辉上升,如同清者上扬,化作无形的秩序之网,稳定着这些新生的窍穴,调和着混沌的暴虐,滋养着他近乎干涸的生机.
混沌为基,演化万物;道恒为序,定立规则.两者在他体内,竟隐隐构成了一片初生的,微缩的,尚不稳定却真实不虚的"宇宙"雏形!
外界,那通天彻地,引发天地异变的双色气柱,仿佛耗尽了最初爆发的力量,开始缓缓向内收敛.狂暴的混沌气与温润的清辉,如同百川归海,一丝一缕地重新没入林昊的体内.天空中的异象也随之逐渐消散,混沌漩涡平复,清辉祥云隐去,仿佛刚才那毁天灭地的景象只是一场集体幻觉.
最终,所有异象彻底消失.
林昊静静地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昏迷不醒.但他周身的气息已与之前截然不同.虽然依旧感知不到丝毫灵力波动,但仔细看去,会发现他皮肤之下,隐隐有混沌光泽与细微道纹交替流转,给人一种深不可测,内蕴乾坤之感.仿佛一柄收入古朴石鞘的神剑,锋芒尽敛,却无人敢再小觑.
广场上一片狼藉,狂风过境般凌乱,却鸦雀无声.
所有人都如同泥塑木雕般站在原地,久久无法从刚才那宛若神迹,又似魔临的惊天景象中回过神来.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震撼,茫然与深深的敬畏.
凤清音深深看了一眼昏迷不醒的林昊,那目光复杂难明,有探究,有惊讶,甚至有一丝极淡的...期待.她转而看向依旧处于巨大震惊中的云尘宗主,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清冷,却少了几分最初的疏离,多了些许难以言喻的意味:"此间事了,本宫告辞."
说罢,她不再停留,甚至没有再多看任何人一眼,转身,七彩羽衣划出优雅的弧线,步入那华丽凤辇之中.珠帘垂下,隔绝了所有窥探的视线.九只青鸾神鸟同时发出清越长鸣,拉起凤辇,在一众妖族护卫的簇拥下,化作一道绚丽的七彩流光,瞬间消失在天际尽头.
她来得突然,去得干脆,却在这云尘宗,投下了一颗足以颠覆认知,掀起无尽波澜的巨石.
而风暴的中心,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呼吸微弱,仿佛沉睡.
无人知晓,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这具被视为"废脉"的身体内,已悄然种下了一颗足以撼动诸天万界的种子.他的人生,云尘宗的未来,乃至更广阔世界的格局,都将因他今日的异变,而走向一条充满未知与荆棘的道路.
（第五章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