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低俗的＂娱乐＂演出,让三兄弟摇头苦笑,好吧,如果真的一口气让三兄弟都喝了毒酒,那可就赚大了．
「你们猜,这次的毒酒,是想杀谁?」
寒煜公继续自己的午餐,然后跟两个兄弟开始复盘．
「都有可能,最好是我们三个一起死,这样啥问题都解决了．」
渡鸦国主也恢复了进食,不过是死了只猫,就算是尸山血海当背景,孟契尔也照样能平静的吃饭．
「总不可能是杀我吧,我最没价值．」
利君策,虎翼前国相,首顺位继承人的父亲,却觉得自己最该被摘出去．
「不一定噢,说不定这次的毒杀就是冲着你来的,谁敢保证这瓶酒不是席敏送来的?」
孟契尔提出了另外一种见解,而寒煜公也点点头表示赞同．
「当手法低俗到让人匪夷所思的时候,说不定反而代表着另外一种真相,所以狐狸的判断很有道理．」
「如果依照阴谋谁得利最大谁就是主谋的判断,现在最悲惨的是拿到鬼牌的苏望,反而苏望是最有可能被嫁祸的人,他才是最大的受害者．」
「而我们只是被引导要去铲除苏望的剑而已．」
寒煜公精准的看穿这一层．
「所以最好的方式就是,停止猜测,过多的猜测反而会让我们错过关键点对我们发出的讯息．」
孟契尔点着头表示赞同寒煜公的看法,并且补充道．
「我们现在该思考的是,如何透过这杯低俗的毒酒,来达成我们想要的目标．」
对于怎样让利益最大化,个人有个人的做法,所以实际上对于这次的毒杀复盘就到此为止．
然而这场毒杀的事件风暴才刚刚掀起,禁军统领鲍震率领着禁军百人队直接带着证物葡萄毒酒前往定国侯府抓人．
后面跟着是皇家法庭的大法官,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先生,身披帝国法袍,象征帝国法律的权威,在大法官的前导之下,从皇宫出发,大张旗鼓的前往定国侯府．
这等于是公开的将这场政治毒杀放到了帝国人民面前,立刻这场大事件就传遍了整个首湖城．
首湖城的长街,顿时成了帝国最大的戏台.
禁军队伍铠甲铿锵,步伐整齐,如一道钢铁的洪流,押送着那瓶致命的毒酒,向着定国侯府迤逦而行．白发苍苍的大法官走在最前,法袍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白得刺眼．
道路两旁的楼阁窗户纷纷推开,商贩,居民,旅人,所有脑袋都探了出来,窃窃私语声如同潮水般蔓延．
「瞧见没?那是禁军鲍统领!直接去定国侯府了!」
「我的天,那瓶子...莫非就是毒杀寒公爵的证物?」
「什么寒公爵,我听说是毒杀了一只御猫!」
「御猫?定国侯毒杀御猫作甚?」
「蠢!那是个试探!真目标怕是...」
「嘘!慎言!不过这下有好戏看了,苏侯爷这回怕是踢到铁板了．」
消息在口耳相传中飞速扭曲,变形,发酵．有人说寒公爵险些丧命,有人说渡鸦国主中了招,更有人信誓旦旦地说,这是寒公爵在铲除异己,为登基铺路．
但无论如何,一个共识在民众心中形成:帝国的天,要变了．
这已不是暗室里的阴谋,而是一场放在太阳底下的公开审判．
就在这议论的嗡嗡声中,队伍前方,长街的尽头,传来了另一阵沉重而密集的马蹄声,如同闷雷敲打着青石板地面．
人群骚动起来,纷纷伸长脖子望去．
只见另外一支队伍,打着龙牙的旗帜,如一道墨绿色的锋刃,横插过来,精准地堵住了通往定国侯府的主街路口．龙牙的士兵虽不及禁军装备精良,但人人眼神彪悍,带着边地军旅特有的煞气,显然都是老兵．他们沉默地列阵,手中兵刃虽未出鞘,但那无形的压力已让现场的空气几乎凝固．
为首的龙牙将领策马向前几步,对着禁军队伍拱了拱手,声音洪亮却毫无暖意．
「鲍统领,大法官!末将奉国主之命,在此维持秩序,以防歹人趁乱冲击侯府,惊扰了定国侯与太妃娘娘!」
维持秩序?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武装干预,是毫不掩饰的威胁与对峙．
禁军统领鲍震抬起手,身后的钢铁洪流瞬间停步,动作整齐划一．他冰冷的目光扫过龙牙的军阵,最后落在那名将领身上．
喧嚣的街道,刹那间鸦雀无声．
阳光依旧淡薄,却仿佛带着冰冷的重量,压在每个旁观者的心头．一边是代表帝国法统的禁军与法官,另一边是藩国精锐的私兵．
那瓶被捧在银盘上的毒酒,在双方剑拔弩张的对峙中,闪烁着愈发妖异的光泽．
「帝国皇家法庭执法!阻挠者!杀无赦!」
鲍震的怒吼在街道上回荡,每个字都像是砸在石板上的铁钉．禁军百人队应声而动,刀出鞘的金属摩擦声刺人耳膜,弓弦拉紧的吱嘎声让空气为之颤抖．箭头在冬日阳光下闪着冷光,齐齐指向对面那堵墨绿色的人墙．
龙牙军队则以沉默回应．他们没有呐喊,只是将盾牌微微倾斜,长矛放平,阵型展开成一个完美的防御半弧．每一个动作都精准而克制,仿佛在说:我们不会先动手,但也绝不后退．
僵局对峙已成,无论是那一方的将领,都担不起先开火的责任,
禁军的弓箭手,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但弓弦始终没有拉到满月——那是真正杀人的力道．他们在等,等一个意外,或者等一个台阶．
龙牙的指挥官,手一直按在剑柄上,目光却不时瞥向皇宫方向．他在计算时间,计算那个"恰到好处"的调停应该在何时出现．
这根本不是抓捕,而是一场精心编排的权力戏剧．
双方将领在不知会对方的前提下,彼此达成了默契,这个局面必然有人出来调停,双方就做样子到彼此都有下台阶为止就好．
鲍震心中雪亮,寒煜公若要真抓苏望,此刻他带领的就不会是摆开阵势的禁军,而是从侧门潜入的暗卫．如此大张旗鼓,从皇宫一路招摇过市,要的就是人尽皆知,要的就是把"定国侯涉嫌毒杀"这件事,钉死在帝国的舆论墙上．
所以他不急．他甚至暗中做了个手势,让前排士兵的站位稍微松散些——既保持威慑,又不至于因过度紧张而走火．
对面的龙牙将领也看懂了这场戏．他接到的命令是"展示力量,阻止抓捕",而非"与禁军开战"．所以他选择了最保守的防御阵型,姿态做足,但留足了转圜余地．
阳光缓缓移动,在双方兵刃上流转．围观的民众屏息凝神,等待着第一滴血．
但那滴血,今天不会流下．
因为所有人都明白——这只是一场戏,一场给全城百姓,给各方势力,给历史书看的权力表演．
真正的胜负,从不在于刀剑是否见红,而在于这场表演之后,谁能更好地利用这个局面,达成自己的目标．
僵持在继续．双方都在等待那个"恰到好处"的调停者出现,给彼此一个体面的下台阶．
毕竟,在帝国的权力游戏中,懂得何时收场,比懂得如何开场更重要．
这场局面,谁能收场呢?
一顶八人扛的大轿子被抬进了对峙的现场．
感染风寒抱病在家养病的帝国首辅宋尔能,为了调停这场冲突,急忙着从家中赶来,在这种时侯,只有一个老成的技术官僚能让双方都有下台阶．
在宋尔能的调停下,大法官同意不会现在现场就抓捕定国侯苏望,也不会用＂嫌犯＂的身份抓捕定国侯,而是用证人的身份传唤定国侯明日前往皇家法庭出席作证．
而定国侯府,必须配合禁军将相关的可疑涉案人员全部移交给皇家法庭,并且配合司法调查．
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下台阶,这场政治危机就在老臣的智慧之下快速的解决,但是寒煜公已经利用了这次事件获取了第一个政治利益～苏望现在是＂准＂杀人犯．
在道德高地上,寒煜公已经抢占了位置．
从苏望的角度看,苏望是不断的在喊冤,他是真的不知道为何局面会演变成这样的情况,他根本没送酒去宫里,很明显的是被人嫁祸栽赃,但是现在局面演变成了他必须要自证清白,而这种自证清白是最困难的,无论他如何的提出证据证明自己的无辜,都会被人怀疑是捏造证据妄图脱罪．
调查很快的展开,关键在这瓶毒酒的来历,还有送酒来的定国侯府人员身份．
经过了一夜的彻查,定国侯府有一个奴仆失踪两天了,而他的尸首在次日早上被发现死在码头附近,死亡时间早于毒杀发生的时间．
也就是有人用了他的身份,用了他的定国侯府文件,将这瓶毒酒送入宫内．
案件查到这里,定国侯苏望底气又大了起来．
「看吧,我早就说过我是被嫁祸陷害的!」
「那你认为是谁要嫁祸陷害你呢?」
办案人员问了这个问题,苏望一下子就语塞了．
最有可能嫁祸他的两个人,都是＂受害人＂．
苏望要是主张这是寒煜公恶意嫁祸,恐怕没人会信．
最终皇家法庭裁决继续追查酒瓶的来历,仔细的查出这瓶酒的源头,从酒追人,而这段其间,定国侯苏望在家闭门思过,最少要为下人的管理混乱负责任．
这等于是把这事情给揭过去了,最少,皇家法庭也知道这案件短期内决定不了,还不如等看选帝会议的结果再来＂安排＂这个案件的最后判决．
当我们从后世千年之后来看待这个毒杀事件,才会深知道这个局有多令人发指,事实上,虽然帝国三年大动荡,追查这个案件的调查人员一直没停止过调查的工作,最终的结案报告是这样记载的．
这瓶葡萄酒的来历是来自于遥远的西方异国,而这个异国又刚好是虎翼国主的未亡人胡姬的故乡,也是因此才能确定这个事件的幕后主持人是席敏．
孟契尔用直觉做出的推论反而就是真正的真相．
这瓶酒真正想要杀的对象是利君策,而这场毒杀无论是否成功或是失败,都将会在首都引发激烈的冲突,毕竟双方阵营只差一个导火索就会引爆对立．
只要首都越乱,席敏就有越多的时间来造成既定事实,完成他完全控制虎翼的企图,最后无论是哪方登上帝位,都必须要追认他的国主身份．
而这个案件的真相,直到案发十年后才完整的公诸于世,在整个案件的相关人,却只剩下一个还存在于世,其他的所有人都已经随着历史的大浪消散于洪流之中．
在这个事件中,孟契尔也顺利的利用这个事件运作成功了新年度预算案的通过,毕竟一场在首都大街上的武装对峙,非常非常的动摇首都民心,让人民觉得是不是帝国可能爆发内战,所以在这样的局面下,帝国高层必须要展现出足够的＂团结＂来证明帝国的运作正常．
最好的证明就是这个年度预算案,原来可能会有异议或是有其他算计的,现在在团结的大旗下,谁都不得不屈服认输,在同意书上签下自己的名字,于是帝国避免了因为分裂造成的财政危机,而孟契尔的折冲手段也展露无遗．
如果孟契尔不是渡鸦国主,或许是帝国首辅的最佳人选．
这是帝都官僚们的一致看法,然而对孟契尔来说,帝国首辅这个位置并不是遥不可及的,说不定,哪天自己就坐上了．
在外面野了几天,渡鸦郡主,终于回到了国府宅邸,她在这时候还不知道,下一场的政治风暴,将会以她为中心旋转,终于将帝国推向彻底混乱的局面．
「狐狸哥哥,我饿了,有没有好吃的?」
"优秀的统帅不在于消除不确定性,而在于在不确定性中行动和决策"～克劳塞维茨．
１－９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