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慕白并非只是一个＂恶人＂,他是那个动荡时代艺术理想崩塌的化身．
他的堕落是帝国的堕落,是那个以＂形式美＂包装暴力与权力的世界的缩影．
他相信＂美即正义＂,结果却用＂美＂的名义囚禁＂生命＂．
孟洁娜对他说的那句——＂艺术女神应该时常请假＂——不是嘲讽,而是判决．那是从现实世界传向幻梦世界的一声冷枪．
直到生命的最后一刻,他仍以为自己是对的,从未怀疑过自身的信仰．
他是一个被自身理想异化的怪物,是一个时代信仰崩塌后产生的畸形儿．他的死亡,不仅仅是一个反派的下场,更象征着那种脱离生命,服务于权力的虚伪＂美学＂的破产．
在帝国三年的动荡中,会死很多人．但程慕白的死,具有一种独特的象征意义．他是第一个为他所代表的那个腐朽,虚伪的旧世界殉葬的选帝侯．
动荡过后,无数的英雄将会陨落,而程慕白是最没有价值的一个,甚至历史都只是轻轻带过并不想要多写几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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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太阳才刚刚完全下山,属于新春的夜晚依然充满着寒气,但是不眠之夜才刚刚揭开序幕．
黑羊国主正在作死之路上放手狂奔,而在首湖城内,新的风暴正在形成,并且将快速的扩大．
还在吃晚餐的孟契尔刚刚接到了＂渡鸦们＂发来的最高等级紧急状态,这是准战争等级的警报,孟契尔快速的下令目前还在国府官邸的渡鸦军全面进入战斗状态．
孟契尔快速的继续派遣渡鸦们前往龙牙国邸监视事态的发展,并且用最快的时间回报．
同时,孟契尔快速的写了一封誓约信,盖上了渡鸦国主的火漆章,让人快速的送入宫中给寒煜公．
孟契尔这封誓约书,正式的向寒煜公效忠,并且表示目前的局面下,渡鸦国军将全面听从寒煜公的指挥与调度．
而在宫中,寒煜公同样作出了类似的行动,三万禁军全面停止休假召回,宫中的两万已经在军营里面的全副武装进入战备状态．
寒煜公收到情报的时间比孟契尔还早两个小时,因为这场将要爆发的巨变,就是寒煜公在之前自己投下的巨石引起的大浪．
龙牙国军第一猛将德立安,已经全副武装,巨斧入手,所有的亲兵都预备好了跟随主帅前往天涯海角．
现在唯一能阻止德立安的,只有德家家主,德立安的大哥德维安．
「小弟,你的脑子还正常吗?你知不知道自己正想做的是什么事呀?」
「醒醒吧!回到正道来吧.趁现在还来得及的时候,你要赶快彻底革心,对国主阁下竭尽忠诚啊!」
身为龙牙公国的重臣与大家族,德家可以说是百年忠烈,而德维安也是现在龙牙国主最为倚重的大臣．
「你只是一时的被利欲熏心了,寒煜公给你的只是空头承诺,为了这个永远不会实现的空中楼阁,你要赌上的是全家族的未来!我绝对不允许你前进一步．」
德维安将自己的双手张开,表明了除非踏过自己的尸体,否则绝不退让的决心．
在这一瞬间,德立安的心绪动摇了,手上的巨斧也开始下垂．
而就在这时刻,从德立安身后,一柄骑士剑快速的被拔出然后插进了德立安的心脏,龙牙公国的重臣,德家家主德维安不可置信的看着眼前的年轻人．
这一剑,直接贯入左胸口,穿越身体,直到剑柄．
这个年轻人用脚踩着德维安的尸体,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剑给拔了出来．
然后年轻人回头看了德立安,说道．
「你赢了就是国主,你输了就是连狗都不如,如果你到现在都还没下定决心,就别学人谈野心!」
年轻人的这句话,彻底的唤醒了德立安,巨兽从囚笼里面放了出来,德立安立刻振作起来,带着自己的亲兵出发前往龙牙国邸!
这个年轻人,叫做乐正熙,寒煜公的参谋幕僚之首,也是寒煜公最信任的将领,寒煜公从冷井战场前线狂奔回国都的时候,整支大军就是交由乐正熙带军凯旋回来．
而这次策反德立安,从一开始的选定到说服,然后到现在的用实际行动坚定了德立安的行动,乐正熙展现了他身为寒煜公阵营二把手的价值．
所以当德立安带着亲兵出发之后,长期监视龙牙行动的渡鸦们,就立刻的汇报给了孟契尔．
而寒煜公,提早从乐正熙那边知道今晚随时都可能动手,所以能比渡鸦国主更早的动员．
夜色是掩盖军事行动最好的保护色,而对于现在防守如铁桶般的龙牙国邸,却没有丝毫用处．
因为今晚值班的军官,是德立安体系的人马,这让本来应该阻止外敌的防御工事,成为了康庄大道,让德立安可以大踏步的走进国邸之内．
龙牙国主敖擎苍,六十一岁,虽然已经过了六十岁,在这时代已经是迟暮之年,但是依然充满了旺盛的精力．
作为现在首都的选帝会议太孙派之首,敖擎苍已经调动了快八千的精兵入首都国邸,龙牙国军的强悍是公认的六公国之首,所以有这八千精兵的压阵,还有在城外三万余随时可以入城的后援,龙牙国主对于掌握禁军的寒煜公丝毫不惧．
大不了就是在首湖城开战!
而作为龙牙国军最强大的先锋将领,德立安的不稳,他也是有接到部份的情报,然而在德维安的保证还有担保下,敖擎苍并没有动手对付德立安．
毕竟现在是用人之际,而且这是非常容易被看破手脚的离间计,如果因为风言风语就把自己军队最强的将领给杀了,那自己这个龙牙国主就会被后世冠上昏庸之名．
所以,自己只是找了个藉口,让德立安＂放假＂,但是这个举动却反向的驱动了德立安,让德立安更早的决定反叛．
因为敖擎苍的举动,德立安接收到的判断是,自己已经不被主君信任,甚至有可能成为被针对的清算人物,所以就是在这个事件之后,德立安向寒煜公提出了龙牙国主之位的要求,而寒煜公快速的回报,让他心中的野心彻底的点燃．
皇帝之位自己或许不敢想象能坐上去的那天,但是国主之位难道就不能争取吗?自己有实力也有野心,该让老头子知道时代已经变了．
从头到尾把局面操作到逼着德立安不得不反的,就是施展离间计的乐正熙,可以说德立安就是被他一步步的逼上了叛逆之路．
国邸里面作战会议室的烛火,将敖擎苍高大的身影投在悬挂的巨幅军事地图上．他正凝视着地图上首湖城的布防点,手边是一杯早已冷掉的浓茶．
尽管德维安一再保证,但他心中那丝属于老政客的直觉始终未曾消散．太安静了,安静得反常．
突然,外面传来一阵不同于禁军巡夜脚步声的嘈杂,那是金属靴底沉重而急促地踏过玉石阶的声音,其间还夹杂着几声短促的,被强行掐断的呵斥．
敖擎苍猛地转身,眼中精光爆射．他不需要卫兵报警,那由远及近,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已经说明了一切．
"哐当!"
两扇沉重的殿门被人从外面粗暴地撞开．德立安那如同巨熊般的身影堵住了门口,他手中的巨斧还在滴着血,那是殿外忠心侍卫的血．甲胄上沾染的猩红在烛光下显得格外刺眼．他身后,是寒煜公的影子分身乐正熙,以及一群眼神狂野,浑身煞气的亲兵．
敖擎苍的目光第一时间就越过了德立安,落在了乐正熙身上．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什么离间计,什么德立安不稳,真正的毒蛇,一直是寒煜公．
「德立安!」
敖擎苍的声音依旧沉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他甚至没有去看那柄滴血的巨斧,只是盯着德立安的眼睛,
「孤待尔不薄,予尔兵权,许尔荣耀．这就是尔给孤的回报?带着外敌,来取主君头颅?」
德立安在那目光下微微一滞,但想到乐正熙的话,想到那触手可及的国主之位,他心中的野兽再次咆哮起来．
「老头子!时代变了!你占着位置太久了!」
「蠢货!」
敖擎苍厉声喝道,声震屋瓦．
「尔以为寒煜会真心让尔当国主?不过是他手中一把用完后就要丢弃的破斧头!杀了孤,龙牙公国第一个要清算的就是尔这个叛徒!」
这话如同冰水,泼得德立安心头一寒．
就在这时,乐正熙动了．他没有给德立安更多思考的时间,只是轻轻一挥手,如同指挥一场排练好的戏剧．
「德立安将军,还在等什么?城外三万龙牙军,可不会等我们．」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德立安最后的疯狂．他狂吼一声,不再言语,如同一头发狂的犀牛,拖着巨斧便向敖擎苍冲去!沉重的斧刃刮过金砖地面,带起一溜刺目的火星．
敖擎苍虽年过六旬,但雄风犹在．
他怒吼一声「逆贼!」
猛地掀翻面前的沉重书案,木案带着呼啸的风声砸向德立安,暂时阻了他一瞬．
同时,他闪电般从墙壁上抽出一柄装饰用的仪剑——这已是大殿内唯一的武器．
"铛!"
巨斧与仪剑狠狠交击!精钢打造的仪剑在战斧的恐怖力量下,应声而断!敖擎苍被震得踉跄后退,虎口迸裂,鲜血瞬间染红了剑柄．
他看了一眼手中的断剑,又看了一眼状若疯魔的德立安,以及门口那个始终冷静得像块冰的乐正熙．
他知道,结局已定,劫数难逃．
既然对方出手了,寒煜公必然会有后手,就算现在能逃出去,恐怕也逃不过寒煜公后续的追杀．
但是求生的本能绝不容许身为国主的他轻易认输,坚持到最后是身为国主的最后尊严．
一抹混杂着嘲弄,悲凉和无尽傲然的笑容,爬上了他的嘴角．
「孤,敖擎苍,执掌龙牙四十余载,纵横天下,未尝一败．」
他扔掉了断剑,挺直了脊梁,仿佛依旧站在他的点将台上,面对着千军万马．
「没想到,最后竟会死在自己养的狗嘴里!」
他不再看德立安,而是直直地看向乐正熙．
「告诉北斗煜,既然要当皇帝,就别手软!该杀就杀．还有,叛徒决不可用!野心永远没有边际,而狗永远不知道自己只能当条狗．却妄想能当主人．」
这句话,是他最后的骄傲．
也是诛心之论．
然而却在没多久的时间之后,证明了这位龙牙国主的政治智慧是无比的正确．
德立安被这无视彻底激怒,狂嚎着上前,巨斧带着撕裂空气的尖啸,猛然横斩!
血光冲天而起．
那颗白发苍苍,曾令无数敌人胆寒的头颅,飞旋而起,那双锐利的眼睛至死都圆睁着,带着无尽的轻蔑,最终重重落地,滚落到乐正熙的脚边．
龙牙国主,敖擎苍,六十一岁,殁．
大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只有血从斧刃和断颈处滴落的嗒嗒声．
德立安喘着粗气,看着倒下的无头尸体,一时间有些茫然．
乐正熙缓缓走上前,面无表情地弯腰,拾起了那颗头颅,动作冷静得像是在捡起一件掉落的东西．他扯下旁边昂贵的丝绸帷幔,仔细地将头颅包裹好,系在腰间．
然后,他才抬头看向德立安,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
「恭喜你,德立安...国主．」
他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喜悦,只有任务达成的冷静．
「现在,该去接收你的国土和军队了．」
「不．」
德立安冷静了下来,他很清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我们现在要立刻去见寒煜公,立刻的去效忠．」
德立安的这个行动,证明了他不只是一个猛将,更是能够理解政治的天才．
龙牙军队现在群龙无首,龙牙领地鞭长莫及,德立安现在最需要的是寒煜公正式的履约承诺,将属于龙牙国主的国玺从＂未来的皇帝＂手上,移交给＂新任龙牙国主＂．
所以带着龙牙国玺与龙牙国主的项上人头,德立安大踏步的往皇宫的方向而去．
殿外,夜色浓稠如墨,首湖城的心脏,已被这一斧彻底劈开．一个时代,随着敖擎苍的死亡,正式落幕．
另外一个新的时代,被血腥的揭开序幕．
一个国主的死亡,只是今晚第一名退场的演员．
１－１３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