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数日运功调息,苏清晏所受内伤渐愈,然而心中却涌起难言的矛盾.若杀石承业,有负义兄石岩临终托孤之重;若不杀,又难平被至亲背叛之痛.几经挣扎,他终是决定前往开封,要向石承业问个明白——为何要联合大当家,大魔神这两个魔头,谋害将他养育成人的义父?
想到林素娘若知他杀了石承业必不会原谅,又念及远在辽国的亲生儿子苏念石不知近况如何,苏清晏心中百感交集,终究还是踏上了前往石府的路.
石府戒备森严,苏清晏甫一现身,便以菩提金刚指开路.指风破空,咻咻连响,府中侍卫虽众,却难挡其锋芒.而在府内深处,被废去武功的大当家与大魔神正与石承业密谋,誓要置苏清晏于死地.三人万万没想到,苏清晏竟敢公然闯入朝廷大员府邸,心下不免惊慌.
石承业见苏清晏到来,还想以情动之:"义父,且听孩儿..."
话未说完,苏清晏已使出菩提金刚指第五式——般若斩念!此指专破惑心之术,直斩妄念,令万道森罗的控心之能尽数失效.
"义父本想看看你修炼的参合指与万道森罗到了何等境界,"苏清晏目光如刀,"可你这般行径,实在令人失望.拿出真本事来吧!"
石承业见情面无用,只得施展参合指应战,欲试其能否破开金钟罩.不料苏清晏对他招式了如指掌,未待他变招,一拳已重重击在其腹部,将他整个人打得倒飞出去.
"参合指本就是我亲授,无人比我更懂其破绽!"苏清晏冷声道,"使出大当家,大魔神教你的武功吧!"
石承业只得运转万道森罗,可惜他修为远不及大当家精纯,竟连菩提金刚指第七式——拈花一笑都接不住.指劲如箭,瞬间穿透其左腿,鲜血顿时汩汩涌出.
苏清晏不容他喘息,第八式天佛降魔紧随而至.指力铺天盖地,石承业周身被洞穿无数血洞,已成废人,再无还手之力.
就在苏清晏欲下杀手之际,林素娘飞奔而出,挡在石承业身前:"夫君!看在你我夫妻情分,看在死去大哥石岩的面上,饶承业一命吧!石家就这一根独苗啊!"
望着发妻泪眼婆娑,苏清晏忆起义兄临终托付,终是心软,缓缓收回指劲.
他扶起两鬓斑白的林素娘,柔声道:"夫人,这二十年来,我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今日看在你的面上,我饶这畜生一命."
林素娘泪如雨下:"夫君,这二十年来我也无时无刻不在思念着你,想念我们的念石儿.你依旧如当年成婚时那般年轻,我却已老了,配不上你了...我会让承业反省己过的."
苏清晏轻轻为她拭去泪水:"夫人放心,我会去看望念石.你多多保重."言毕转身离去.他何尝不想与爱妻相守?只是他不老不死的秘密已然暴露,若留下,只会给她们招来无穷祸患.
林素娘望着夫君远去的背影,泪眼朦胧,心知这一别恐成永诀,只能在心中默默为苏清晏祈福.
离开开封后,苏清晏北上辽国,悄悄探望儿子苏念石.见儿子已娶妻生子,经营钱庄,生活美满,且为人低调,乐善好施,从不显露武功,与石承业的张扬跋扈截然不同,苏清晏深感欣慰.
他没有现身相认,怕儿子难以接受自己不老的秘密,只暗中留下升级版的"斗转星移"秘籍,十二颗凌云窟血菩提及一封亲笔信.信中告知林素娘,苏念石一切安好,日后自会南下探望.
了却这桩心事后,苏清晏悄然南下,隐居荆湖南路(今湖南),潜心精修金钟罩与菩提金刚指,为漫漫长路做好准备.
苏清晏在荆湖南路神农峰开始了又一段漫长的隐居.每日勤修不辍,精研菩提金刚指与金钟罩.他深知在这无尽的岁月里,往后的际遇只会更加纷繁复杂.他相信这世间永生之人绝非仅有自己一人,他所知晓的,便是那创出万道森罗与混天四绝的笑三笑.这位前辈因缘际会得遇神龟,获长生之躯,立志阻止千秋大劫,却不想掀起大劫的正是自己的两个儿子,命运弄人,令人唏嘘.与笑三笑不同,苏清晏只愿过着平凡的生活,然而这份平凡的代价,有时却格外沉重.纵是永生之躯,也难逃天意安排.
在神农峰巅,苏清晏搭建了一间舒适的石屋,日夜精进菩提金刚指与金钟罩.虽然经过漫长岁月的参悟,他已恢复了参合指与斗转星移的口诀心法,但自当年被大当家与大魔神吸去功力后,他便再也没有修炼这两门武功.个中缘由复杂,让他始终不愿重新拾起.
寒来暑往,春去秋来,二十四载光阴在专注修炼中悄然流逝.苏清晏将金钟罩与菩提金刚指练至登峰造极之境,运转随心,收发自如.他深知自己并非开创武学的奇才,数百年来最好的证明便是他只能在原有武学基础上不断精进升华.他并无称霸武林的野心,只愿就这般平静地生活下去.
时值庆历新政,北宋仁宗庆历三年(公元1043年),苏清晏决定出关下山.在神农峰独居多年,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他担心再这般下去,自己真要成了哑巴.更重要的是,他需要找一份差事,重新融入这凡尘俗世.
下得山来,但见一望无际的稻田金浪翻滚,正值丰收时节.一位富户请了大批田夫收割稻穗.午间歇工时,苏清晏见一个田夫端着满满一碗饭菜,里面有肉有菜,还铺着一层红彤彤的辣椒,煞是诱人.他上前搭话:"这位大哥,请问这里还招工吗?"
那田夫正狼吞虎咽,头也不抬地指了指远处:"去问王家大小姐王雨柔,她要人你就能留下来干活."说完又埋头大吃起来.
苏清晏讪讪道:"大哥,我好几日没吃饭了,能否分我几口?"
田夫不耐烦地摆手:"去去去,我们干的是力气活,分给你吃,我们哪还有力气干活?要吃饭就得干活!"
苏清晏连问数人,皆是一样的说辞,无一人愿分他一口饭吃.他正呆呆站着,工头骂骂咧咧地催促众人休息后继续干活,见他面生,便问:"你不是我们这的田夫吧?"
苏清晏如实相告:"我一日未进米水,想求各位大哥分口饭吃,却无人愿意."
工头瞪了他一眼:"想吃饭就干活!看你割多少稻子,我就让你吃多少饭.这些田夫干的都是力气活,分给你吃,他们哪还有力气干活?"说罢扔给他一把镰刀,"想吃饭就干活去!"说完转身就走.
苏清晏默默拾起镰刀,埋头苦干起来.几个时辰过去,他一人竟干了十五个人的活计.坐在凉棚下监工的王雨柔小姐问工头:"那个田夫是谁?干活倒是卖力."
工头满脸堆笑:"回小姐,是新来的,问我有没有活干,我就让他割稻去了."
王雨柔点头:"此人不错,日后就留下他吧."
工头连连称是.
从正午到傍晚收工,苏清晏一人割了好几亩稻田,大大缩短了收割的进度.晚饭时分,工头端来一大盆饭菜:"好小子,真有力气!小姐发话让你留下.这一大盆够不够?"
苏清晏连忙躬身道谢:"够够,多谢把头."
工头笑道:"好小子,明日继续好好干,少不了你的好处!"
苏清晏见盆中满是辣椒炒肉和各色青菜,不由得狼吞虎咽起来.一旁的田夫笑道:"饿死鬼投胎么?多久没吃饭了?"
苏清晏连连点头,陪着笑脸:"是是..."
夜间歇息时,苏清晏观察这户人家,料定必是当地大户,否则也不会给田夫准备如此丰盛的饭菜.
次日清晨,工头一声令下,众人又热火朝天地干起活来.几日过去,苏清晏与田夫们渐渐熟络,时常帮他们分担活计.
这日正午,众人干得正起劲时,一匹高大骏马突然受惊,发狂般冲进稻田,四处乱窜,吓得田夫们纷纷躲避.驯马师死死抓住马鬃,大声呼喝:"大家快闪开!"然而任凭他如何驯服,这匹烈马依然狂躁不已,在田里狂奔数圈,最终将驯马师甩落在地,越发疯狂地奔跑起来.
摔下马的驯马师疼得龇牙咧嘴.苏清晏见状,快步追上奔马,抓住马鬃纵身一跃,稳稳骑上马背.烈马更加狂躁,千方百计想要将他甩下,然而苏清晏却如磐石般岿然不动.这马也是倔强,从正午一直狂奔到傍晚,方才长啸一声,终于服服帖帖地停了下来.
苏清晏牵着驯服的骏马来到王雨柔和其父王世恒面前:"老爷,小姐,这是匹好马,就是性子烈了些,现在无碍了."
王雨柔嫣然一笑:"你真厉害!这匹马驯了许久都不听话,竟被你驯服了.你以前是驯马的?"
她转身对父亲说道:"爹,日后就别让他干农活了,让他负责照料家中的马匹吧."
王世恒满意地打量着苏清晏:"好好好!你是哪里人氏?家中做何营生?以前可曾驯过马?"
苏清晏躬身回道:"回老爷,小的是江南东路信州人,来此谋生.以前就是一个养马夫,见老爷给田夫们的饭菜如此丰盛,只盼能长久留下,为老爷,小姐效力."
王世恒越看越满意:"今后就在我玉泉庄当马夫吧,不必再做田夫.月钱十贯,你可愿意?"
苏清晏连连躬身:"愿意愿意,多谢老爷,多谢小姐!"
苏清晏在玉泉庄终是安顿下来,虽无大富大贵,日子却过得逍遥自在.每日里喂马,洗马,梳理鬃毛,经他精心照料的马匹个个膘肥体壮,精神抖擞.玉泉庄主王世恒经营着偌大家业,不仅有大型茶庄,酒庄,酱园,还涉足钱庄与镖局生意,在整个荆湖南路声名显赫.
王世恒晚年得子,膝下一女一子,产业多由他与女儿王雨柔共同打理.雨柔是个极有魄力的女子,精明干练,将家中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条.她已许配给两湖首富陈启明之子陈文轩,可谓门当户对,只待良辰吉日完婚.
雨柔生得明艳动人,身姿高挑丰腴,一双湖水般清澈的明眸,高挺的鼻梁下是性感的厚唇,处处透着福相.而那陈文轩也是相貌堂堂,才华横溢,年纪轻轻便已中得进士,时常来玉泉庄与雨柔相会.二人郎才女貌,羡煞旁人.
玉泉庄坐落在一处幽静之地,依山傍水,景致宜人.庄内亭台楼阁,气势恢宏,上下共计六十余口人.苏清晏日复一日地过着平静的生活,倒也自在.
一年后,王雨柔风风光光地出嫁了.玉泉庄张灯结彩,喜气盈门.陈府"锦瑟园"更是热闹非凡,为迎娶新娘摆下九天流水席,王,陈两家的亲朋好友来了四百余人,排场之大令人咋舌.
因人手不足,苏清晏也被调往锦瑟园帮忙.陈老爷出手阔绰,事成后给所有帮工都封了大红包.在王家下人返程之际,雨柔特意将苏清晏等几人留下——锦瑟园马匹更多,正需要他这样经验丰富的养马人.陈文轩更是大方,将苏清晏的月钱涨到二十贯,还特地拨给他一间舒适的房间居住.
时光荏苒,雨柔为陈家添了一双儿女.苏清晏在锦瑟园尽心尽责,将马厩打理得干干净净,每匹马都养得毛色油亮,膘肥体壮.这般闲适的日子,正是苏清晏所求.虽然身为马夫,难得与主人家见面,但他对此已很是知足.
然而这般闲适的日子,终究还是泛起了涟漪.
一日,苏清晏正在马厩旁梳理马鬃,忽闻不远处的花厅传来争执之声.细听之下,竟是雨柔与文轩在为一事争吵,似乎是为了那醉月楼的头牌柳如烟.
这柳如烟的名头,苏清晏也曾听其他下人提起过.都说这女子生得极是特别:一头浓密青丝如瀑布倾泻,水汪汪的杏眼顾盼生辉,玉雕般的秀鼻挺拔精致,更特别的是那一张饱满丰润的朱唇,宛若初绽的花瓣,娇艳欲滴.她身段更是窈窕动人,丰胸细腰,尤其那浑圆饱满的臀线,行走间自有一段风流态度.想来正是这万种风情,才让一向稳重的文轩也为之倾倒.
苏清晏轻叹一声,继续手中的活计.这深宅大院里的恩怨情仇,他早已见得多了.只是没想到,连文轩这样看似专情的男子,也难逃这温柔陷阱.
原来文轩早年就与如烟相识,只是碍于家规一直未敢纳妾.如今如烟为他生下一女,文轩既要兑现当年的承诺,也要给她们母女一个名分.其实他心中最爱的仍是雨柔,但事已至此,只能将如烟接回府中.
雨柔虽万般不愿,却也只得接受这个事实.奇怪的是,文轩纳了如烟后,似乎并不如何宠爱她,每月虽给足用度,却很少在她房中过夜,倒像只是为了尽责而已.